這些士兵雖然都穿戴著外骨骼裝甲，但型號方面顯然有點亂七八糟，有好幾種類型。不過型號雖然雜亂，上面畫的符號是統一的，顯然是來自一支軍團。而且，陸五註意到一件事情，那就是上面的符號並非女妖之門的地方軍符號，而是一個他沒見識過的符號。

當然也不是正規軍，正規軍那邊向來都是非常整齊的。就像大家知道的，不同型號的外骨骼裝甲保養方式也有不同，不能混編。如果混編的話，估計會被後勤官員直接抗議吧。但是地方軍這邊沒那麽多講究。很多外骨骼裝甲都是士兵自己私人買的。

所以答案就很明顯了，這些應該就是格魯馬斯的部下了。他來自女妖之門邊上的沙地，估計是沙地的軍隊吧。

此刻這些士兵正順路驅逐道路兩邊的居民。其實道路兩邊，不管是帳篷還是草棚，距離道路本身都比較遙遠，同時數量又不多，它們既不會影響視野，也不會影響道路行車。但是士兵們依然在拆除它們，並且驅趕難民。瘦弱的男男女女像是受驚的動物一樣一樣被驅得四散而逃，這一幕仿佛異常有趣。能夠聽見這些士兵忍不住從擴音器裏發出的哈哈大笑，甚至有幾個外骨骼裝甲做出了“笑得東倒西歪”這樣的肢體語言。

要特別說明的是，雖然是外骨骼裝甲，但是武器並不多。當然，欺負欺負普通人，壓根就不需要電磁炮之類的武器。外骨骼裝甲本身就是最好的武器了。

陸五聽到自己身邊的阿琪冷冷地哼了一聲。

“那是什麽？”不知道誰問了一句。

穿戴外骨骼裝甲的士兵大概有六、七十人，在他們後面跟著車子。不過這些並非擁有自身動力的車輛，而是拼裝起來的四輪小車，很像地球上的翻鬥車，被外骨骼裝甲拉拽著前進。

不知為何讓人感覺不倫不類。

“是外骨骼裝甲。”紅衣視力很不錯，第一個判斷出是什麽。確實，在翻鬥小車裏面，露出一副外骨骼裝甲。這是一個沒有駕駛員的外骨骼裝甲，一只鋼鐵手臂伸出了車子之外。

當然，以車子的大小，裏面肯定裝的不止一臺……但是也不會太多，也許五六臺吧。

“這算什麽？運貨？完全不像呢。”如果是運貨隊伍，這也未免太愚蠢了吧？好好的車子不用，用外骨骼裝甲拉車？這是什麽？吃飽了撐著？

如果說格魯馬斯的部隊連汽車都沒有，陸五可第一個不相信。

“不止，還有人，死人。”伊萬說道。他的神情少見的凝重起來。

一陣風吹來，帶來的是淡淡的血腥味。

第一輛四輪翻鬥車倒也罷了，但是第二輛上，卻有著明顯的血跡。紅色的，觸目驚心的血跡，就像畫在畫布上般，塗在翻鬥車的外壁之上。

下意識的就能明白，這輛車裏裝的應該是屍體。

“應該是剿匪吧？”阿琪說道，不過她說的有點勉強。“正常情況下，駐軍沒興趣管外面的事情……但是如果有人襲擊指揮官的部隊，搶劫補給品的話……”

就他們一路看到的的情況，這種事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。當然了，這種情況下，不管是誰負責防務，估計都會派遣手下去鎮壓這種強盜行徑——就算這種行為是他自己造成的。

“是剿匪的繳獲嗎？”陸五問。前面一輛車裝的是匪徒的裝備，後面一輛是匪徒的屍體，這就能夠理解了。

“不像，”紅衣回答。“看這些士兵的裝備，好像壓根不可能繳獲外骨骼裝甲……徒手格鬥的話，基本上被擊毀之後就要變成廢鐵了，花錢維修還不如從公用貿易網絡買新的。不過用電磁炮，情況會好一點，但也基本廢了。廢銅爛鐵並沒有運回來的價值啊。當然如果說專業的俘獲武器，可以在保證外骨骼裝甲完好的情況下讓人失去行動能力……但他們顯然並沒有這種武器啊。”

隨著他們靠近崗哨這邊，周圍也沒什麽帳篷草棚的了，所以士兵們都聚集起來，沿路前進。他們的速度並不快，和普通人步行差不多。

很多人跟在車子後面。都是赤手空拳的難民。那些士兵對於這些跟隨者並不在意，沒理會他們。

“我想起了一些傳言了呢。”紅衣突然說道。“這應該是搶劫吧？”

“不，叫做‘征收’。”伊萬冷笑了一聲。兩個人對於這種情況看上去都很反感。

“怎麽回事？”陸五還是不明白。

“簡單的說，從凱查哥亞特控制區域，把那些被遺棄的裝備（通常還需要簡單維修一下）弄回來是一件很困難很危險的事情，但是如果從冒險者手裏搶過來，那就容易多了。”

“這……可能嗎？”陸五覺得自己很難接受這種想法。

“當然可能，陸五閣下，您忘記啦，如果您宣布迦舍城內除您的部下之外，不得有人持有外骨骼裝甲……如有違反，一律沒收。您覺得如何？當然，也許細節、措辭方面會有區別，但本質來說就是這麽一回事。”

陸五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，沒錯，原本是無恥的搶劫，有了這樣一道命令，一下子就合法了。而且，這確實是指揮官的權限範圍——事實上只要有必要，指揮官可以拿出一百條理由來解釋這種命令的合理性。

“那，應該不會接受吧？”遲疑一下之後，陸五終於說出來了。

“您看，那第二輛車，估計就是拒絕的下場了。”

可能這種東西並不合適被帶到城裏去，車子停了下來，有人將裏面的屍體搬出來示眾。

翻鬥車看上去不大，但屍體的數量卻比預想中的多，大概有十幾具二十來具的數量。屍體被隨意的放在地上，幾名軍官脫掉外骨骼裝甲的頭盔部分，大聲的說著什麽。不過因為距離太遠而聽不清楚。能夠看到幾個女人在看到屍體之後，絕望的跌坐在地，掩面哭泣。但是，她們被同伴迅速的拖走，藏進人群之中。

這似乎是一個儀式一樣，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，包括一些穿著冬裝的士兵。大部分人都顯得麻木，少數人臉上雖然有憤慨之情，卻也是敢怒不敢言。

“要去過去看看嗎？”紅衣問。

陸五點了點頭。幾個人下了車，從側面繞過去。說起來，此時人們的註意力幾乎都集中在被示眾的屍體和那些重裝步兵身上，完全沒發覺陸五幾個人衣著的問題。

“這算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吧。”高手很難得的在陸五的耳機裏嘆了一聲。正常情況下，它在人多的時候是不說話的。

“面對自己無法對抗的敵人的時候，退讓也是必要的。”阿琪有些哀嘆的說道。

“雖然不退讓會被殺，但是退讓的話，妻子和孩子怎麽辦呢？”

“妻子和孩子關他們什麽事？”阿琪隨口反問。

“餵，阿琪小姐，我們這邊可不一樣啊。男人要對妻子和孩子承擔責任的，特別是孩子。這是部族的基本結構。我們的人只能靠女性繁衍人口，不比後方，有了人造子宮和精子卵子就能萬事大吉的。”伊萬說道。“我們這邊也沒有專門的幼兒培育機構什麽的，需要父母……”

陸五接近這邊的時候，那邊的話已經說完了。作為對這番演講的回應，人群中是一種異樣的沈默，不，與其說是那是沈默，不如說是死一般的寂靜。

“爸爸……”一具看上去年紀並不大，但是卻顯得飽經風霜的年輕男人屍體邊上，有人發出了喊聲。

這個稚嫩的聲音在這片死寂之中是如此的引人註意，以至於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說話者的身上。

說話者是一個男孩子，放在地球上也就是介於小學和幼兒園的年紀。他太靠前了，事實上已經站在屍體邊上，正在嘗試去將死人拉起來。

一個女人倉皇的從後面擠過來，想要將他帶走。但是，說不清楚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作梗，她沖出人群的瞬間失去平衡，摔倒了。因為這個失誤，她失去了將孩子及時帶走，藏進人群的機會。

一名穿著外骨骼裝甲卻沒有戴頭盔的軍官走過來，眼睛之中閃動著一種嗜血的歡愉。他一直來到小男孩的身邊，輕輕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。

女人這個時候爬起來，但是卻已經來不及了。她撲過來，但是卻被一把抓住。她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抓住她的男人，但是對方的臉上只有一種人類特有的，欺淩弱者時候才能得到的放縱的，邪性的快樂。

“你們認識這個人？”他看了看孩子，又看了看手裏的女人。說實話，克制住自己一把把對方捏死（對於外骨骼裝甲來說，這可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）的沖動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

女人在徒勞的掙紮。但是憑借血肉之軀，從外骨骼裝甲手下掙脫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。雙方的力量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。

他的同伴也過來了，人群在壓迫下向後退了好幾不，讓母子兩個完全暴露在外面。

小孩也已經察覺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，他站直身體，緊張的看著自己的母親，還有抓住母親的這臺鋼鐵機器，想哭，卻不敢哭。

“你再說一次，這個人是誰？”鋼鐵機器的一只手指指向地上的屍體。

人群中沒有一個人出聲，無數雙眼睛靜靜的看過來，但是哪怕最麻木的臉，眼睛裏都露出不忍的神色。當然，正在一手導演這一切的男人和他的同伴例外。他們臉上的神情，與其說是人，不如說是看到了受傷獵物的鬣狗。

“沒聽到我說什麽嗎？說呀，把剛才的話重覆一次！”

“請您發發慈悲……”女人還在掙紮著想說什麽，但是外骨骼裝甲的手只需稍微緊上那麽一緊，她所有的話都變成了沒有意義的嗚咽聲。

“快點說，聽到沒有！”男人的目光轉向小孩，露出一個殘忍的笑。他用另外一只鋼鐵巨手輕輕捏住小孩的胳膊。讓他發出痛苦的喊聲。

“住手！”人群之中，有人突然大聲喊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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